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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盛宴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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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盛宴20

沒有時間思考,面前是被法術封印的門和門外數量龐大的女仆與喪屍,背後是完全焊死的窗戶,黎明只能拔刀撲向正從四面墻體裏沖出來的數十只喪屍。

本能地,她一把將面前不善肉搏又視力不佳的法師拽過來,推向身後離喪屍群略遠的地方。

被推到窗邊,盡管楚逐月的視力弱到近乎失明,穆塔還是隱約可以透過焊死的鋼條縫隙看見花園中的景象。

地面裂開了,地下研究所裏的傀儡們,還有更大批的喪屍,正源源不斷地從地下湧出來,爬上地面。四面八方都是帶著巨大惡意的陰邪氣息,和嗜血的咆哮聲一起遮蔽一切,令人呼吸不暢。

——副本設定中的團滅線被觸發了。這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殺出一條血路的敵人數量。

怎麽辦……怎麽辦……

要不要……

現在在這個副本裏,只有他這個旁人口中的“能力者”還有能力自保。

用上高級一點的殺傷性法術,他確定自己能從這裏殺出去。只是會很疼,非常疼。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他有自信能在痛暈過去之前到達出口……可如果再帶一個普通人……

這個人……“殷淩空”……她到底是不是……

因為楚逐月的這雙眼睛,他一直沒辦法看清“殷淩空”的步態和格鬥招式,也看不清她舉手投足間的任何細節,他沒法確定。

可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又的確都是姐姐會說會做的……

甚至就連被她背在背上時,她呼吸的頻率和心跳的砰砰聲,都那麽像……

要不要……賭一把?

可如果猜錯了,如果在這種情形下暈倒,可能就再也出不去,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要救她嗎?

……要賭嗎?

就是這須臾間一晃神的功夫,感知原該極敏銳的他沒有註意到,就在他的斜後方,窗戶側面那不夠一人寬的窄窄一條墻壁裏,突然深處一只半腐爛的手臂。

那是一只兒童喪屍的爪子。

半腐爛的黑紫色利爪指甲極為尖細,鋒利得像刀片一樣,筆直抓向他的脖頸。

恰在此時,黎明剛好避過一群喪屍的夾擊,鎖住面前一個喪屍將匕首插進它的太陽穴,擰身避到它身後,將它當成了盾牌。

視角變換,恰恰將這一幕盡收眼中。

“竹子!!!”

她脫口叫出了聲。

顧不上別的,她踹開擋路的幾只喪屍飛身撲過去,搶在那幼童喪屍之前一把將人拽住,往自己這邊一拉。

被拽的人看不清發生了什麽,猝不及防中站立不穩,一下撲倒在她懷裏。

情急之下,黎明發現已然註定無法完全避開那一爪子了,便幹脆轉身,將自己的手臂墊在了懷中人與喪屍利爪之間。

與此同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喊出了什麽。

——“竹子”?!這居然沒被系統自動屏蔽成“逐月”?!

接著她突然明白過來——哦,是她一直都被角色記憶裏殷淩空叫的“逐月”給限制了思維,帶著跑了。

殷淩空對楚逐月的昵稱是“逐月”,楚父又叫他“月月”。可見,楚逐月這個身份,副本認可的小名並不只有一種。

所以……理論上來講,如果有人就是思路清奇,理所應當覺得“楚逐月”的小名就應該叫“逐子”順口,也不是不行……

就在她明白過來的同間,喪屍的利爪也落了下來,深深劃開她手臂的皮肉,指甲帶起鮮血,熱熱地甩在懷中人的臉頰上。

鮮艷的紅眸在這個瞬間睜到最大限度。

緊接著,絲絲縷縷的鮮紅紋路沿著那雙漂亮眼睛的外側漸次浮現,妖異華麗的血色蝴蝶張開翅膀。

熒熒如幻卻又如有實質的萬千血絲猝然出現,像一根根吸管一樣刺入屋中堆山填海的喪屍群,須臾間將它們僅存的活力抽幹,攣縮成一具具枯屍,委頓地紛紛倒在地上。

下一面剛吸收來的力量與自身精純的靈力混合在一起傾瀉而出,幽藍色的詭秘法陣在他腳下成型,並極速擴展開去。

屋外的走廊……三樓……二樓……一樓……乃至外面的花園。

鋪展開去的法陣頃刻間將整個喪屍攢動的郁家莊園盡數囊括其中。

五色雷雲憑空顯現,精準無比地凝結在每個敵人頭頂,倏爾齊齊劈下。接連巨響,震耳欲聾。

陰邪之物被雷火焚燒的刺鼻焦糊味中,頂著副本的限制悍然發動如此龐大術法的人臉色立時褪作了發灰的慘白,身體也瞬間癱軟了下去。

他又很多話想問、想說,可意識在海嘯一般席卷而來的極致劇痛下迅速地流失著……

“服……務……中心……等……”

只來得及勉強擠出這樣半句話,他就再也支撐不住,徹底閉上了眼睛。

“竹子!竹子!”

黎明喊了兩聲便沒再喊了,將痛到昏厥的人打橫抱起來護在懷裏,轉身全速沖出門外,一刻不停地奔向花園另一頭的莊園大門,那個標志著旅程結束的地方。

走廊裏到處都是被雷劈得焦黑的屍體,倒在地上疊在一起,將地板生生加厚了兩層。

黎明徑直踩著那些焦屍跑過,一些比較弱的已經徹底碳化了,一碰便散成齏粉,但也還有一些比較頑強的,只是渾身焦黑,被踩幾腳也還算完整。

——無限世界對“能力者”的限制的確大得很誇張。

以她對自家小竹子的了解,倘若是在現實世界,一個能讓他消耗如此之大的法術,就這種都談不上有修為的喪屍怪物,雷決之下,連渣都不會剩。

果然就如那些在無限世界被困許久的“資深者”們所說,法師們進了副本,不但每次動用法術都得以忍受疼痛為代價,能發揮出來的力量甚至都不到正常水平的一成……

更有甚者,下到一樓後黎明還發現,那些怪物甚至並沒有全都死透。

普通的喪屍和傀儡女仆都死透了,但更高級的,比如那幾位郁家人變成的“衣架”,此刻雖然也倒地不起,皮膚焦糊得連五官都融化般糊成一片,但依舊抽搐著,掙紮著想要挪動。

不過黎明此刻也無心去管那幾個雖未徹底被消滅卻也受了重傷沒了戰鬥力的怪物,盯緊著終點,只管往前沖。

沖刺之餘,她唯一分出來的一點神全給了懷裏的人,緊緊抱著,努力緩沖著全速奔跑帶來的顛簸,避免沖撞到他體內的靈脈,令他平白又添哪怕一丁點不必要的疼痛。

一直沖到離出口還剩兩百來米的地方,她忽然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

“救命……救命……”

那聲音淒厲又虛弱,一聲聲地拖得很長,滲透著那種將死之人特有的淒慘與絕望……

不遠處,只剩半截身體的葉詠絮努力向前伸著手,趴在自己的血泊中。

她的兩條腿都已經被齊根砍斷了。就在離她不到半米遠外,雙臂化作染血長刀的郁鳶庭昏倒在地上。

——很明顯,假如方才穆塔那個全屏清怪的法術再晚來幾秒,她此時就已經死在了這個副本隱藏的真正boss手中。

作為副本中最強大的存在,郁鳶庭自然也沒被雷直接劈死,而且此時已經開始緩過勁來了,正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只是整個人還有點楞怔,剛被雷劈過的腦子裏,意識還在迷蒙。

但他很快就會恢覆清醒。

而此時,距離他發出那聲悲鳴,剛剛過去七分多鐘……

“救命……”葉詠絮一邊有氣無力地喊著,一邊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往前爬。

她的目光早已渙散,還在掙紮,還在喊救命,完全是因為一個人求生的本能。

郁鳶庭還有三分鐘才會自行暴斃,她明白,如果沒有奇跡,她不可能撐過這三分鐘……

但她看見了黎明。

“救命——!救我——求你了——救命!”

她絕望的眼睛裏突然迸出一絲微末的光亮,用盡僅剩的力氣,呼救得越發大聲。

——這人是個聖母。

一向對聖母那類人最嗤之以鼻的人此時卻仿佛看見了急流中的一根浮木。

這種人新最軟了……她連她的支線任務都肯毫不猶豫放棄,還出手保護她的任務對象……此時不過是順手拉一把而已,二百米,就只有二百米距離,她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吧?

葉詠絮奮力地向前爬,爬得極為狼狽,一邊呼救一邊慘叫呻吟,不遮掩地展示自己身上悲慘的重傷……

她覺得自己有希望。盡管倘若易地而處,她自問絕對不會對任何人伸手幫忙。

她努力爬向的“聖母隊友”聽見喊聲也的確停下了腳步,正如她預想中的那樣。

“我……”

下一秒,就在她顫抖著張開嘴說些什麽懺悔的、哀求的話時,血腥味的黑夜裏突然閃過一道寒光。

“啪嚓”——然後她沒說出來的話便徹底斷在了口中。

那把捅死了郁凰飛八次、此刻上面還沾著不少喪屍血的稀有金屬匕首不帶絲毫遲疑地飛過來,鋒利的尖端準準刺進她的眉心又從後腦穿出。

楞怔了一兩秒,葉詠絮的屍體才後知後覺一般慢慢後仰,倒在地上。

扔出那一刀後,黎明則是立時繼續往出口飛奔了,半秒都沒再多停。

——此時此刻,這種情況,倘或重傷求救的是梅傲霜或者石星餘,哪怕危險,她也一定會過去拉一把。

甚至,哪怕出現在這的是黃書韻,她應該也會幫。

畢竟盡管黃書韻曾經試圖害死石星餘,但她畢竟是沒有成功。哪怕是現實世界裏的法律,謀殺未遂和謀殺既遂,判刑也完全不一樣。

唯獨葉詠絮,她是毫不手軟地為了500魂幣故意害死了一個萍水相逢的新人小姑娘。甚至在此之後,全程沒有因此後悔、收到良心譴責的跡象。

黎明承認自己多多少少有點聖母心,有點喜歡幫助人拯救人的情懷,不然也不可能追隨父母的意志加入“零”。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沒有自己的標準,什麽人都願意幫。

——對葉詠絮,她所能給出的最大善意,就是助她死得痛快一些,尖刀穿腦,瞬間斃命,而不是被一刀刀活體肢解在發狂的郁鳶庭手上。

最後兩百米的奪命沖刺中,時間一分一秒被拉得很長。

伴著耳畔呼嘯的風,黎明能聽見身後郁鳶庭完全爬起身、以一種非人的速度嘶吼著沖上來的腳步聲。

近了……

很近了。

利刃尖嘯著劈開空氣刺向她的後背。

刀尖刺頭衣衫、紮進皮肉。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零點幾秒,她竭力蹬向地面,飛身躍起,撲進莊園大門處那團代表傳送點的巨大旋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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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穆塔紮若在安全區的小屋裏慢慢睜開眼睛,思維混沌了片刻才終於意識到副本的最後一刻發生了什麽,然後猛地坐起身來。

使用那樣的法術,無限世界給出的懲罰無疑是巨大的。

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副本的結算早就錯過了,而且即便此時,周身靈脈裏的劇痛也仍在持續,毫無減弱的跡象,讓他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但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強掙紮著爬起來,頂著幾乎瞬間打濕鬢發的冷汗跌跌撞撞地拉開門,便往游客服務中心的方向跑。

腿完全是軟的,頭疼得發暈,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第一步就摔倒了。

扶著地喘息一會兒攢出一點力氣,再站起來。

這個安全區的主題介於末世廢土和蒸汽朋克之間。除了屋子,目之所及到處都是鐵架、集裝箱、巨大機械和斷壁殘垣,下著好像永遠不會停的雪。

道路是崎嶇泥濘的,冰冷潮濕的鐵銹味在空氣中彌漫,生出一種特殊的、殘暴而頹廢的美。

他沿著並不平整的道路踉蹌著前進,一路被無數異樣的眼光註視,又不知摔了多少回。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好痛好痛好痛……

他知道那些異樣的目光在看什麽,不僅僅是因為狼狽,更因為受到劇烈刺激的噬神蝶正在躁動,他眼角的蝶翼花紋此時一定很明顯,完全沒有消退。

他們在看一個美麗而詭異的人形怪物,而此刻在他的眼中,他們全是“食物”……

他必須很努力很努力地對抗著本能,掙紮著、隱忍著,才能在那愈演愈烈的饑餓感與疼痛感中搶出一些理智。

不能倒下……不能失控……

姐姐在等……就在前方……

…………

越靠近游客服務中心,旅行者的數量就越多,“新鮮的食物”愈加集中。

他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手臂顫抖著深呼吸,頂著一陣一陣有血色蔓延的視野,勉力維持著岌岌可危的神志在人群中搜尋那個他本該很熟悉、可不知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的身影……

他覺得,只要看到了,他一定能認出來。

哪怕不記得。

可是……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人群的包圍中,饑餓與劇痛愈演愈烈,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煎熬……

忽然,攢動的人群縫隙裏,他的餘光掃到一架被忙著排隊辦業務的眾人集體忽略掉的外掛式樓梯,蜿蜒著,通向服務中心無人的屋頂。

——姐姐的話,一定知道,在無人的天臺噬神蝶會相對安靜一點,在那裏見面,他會相對不難麽難受、不那麽痛……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握住生銹的樓梯扶手,拖著身軀慢慢爬上去,近乎手腳並用。

平坦的屋頂上是一片茫茫的白雪,純白色的天地裏,他夢到過無數遍的人果然站在那裏等他,左臂的衣袖被血濡濕了一大片,雪在頭上肩上積了一層。

她顯然是醒來之後便立刻趕來赴約了。怕萬一是他先到,怕叫他等,於是連處理一下傷口、在系統裏買一份身體修覆都沒顧上。

她站在那。

那個在他的夢境裏無數次粉身碎骨、只剩一顆染血的頭顱飛向他的人,此時好好地、活生生地站在那……

這一刻,就像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永夜的黑暗一樣,其他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都不再重要。

“姐……姐……”

他看見她驚喜地、不顧一切地向他跑來。

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甚至連饑餓和劇痛好像都陡然之間消失了,只剩下她。

她在向他跑來……

數年來一長久糾纏的噩夢終於被證實為假,一瞬間,思念、無助、莫名委屈與重逢的歡喜互相交纏著,從心底沖上來。

他想笑,也想哭。但嘴角來不及擡起,熱流也來不及到達眼眶,他的視野就再次暗了下去。

——緊繃的心弦驟然松開,強行提著的一口氣放心地松下來,一直處於透支狀態的人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了。

他晃了晃身子,一頭向著無邊的黑暗墜落下去。

然後,落進一個不算高大寬厚、但絕對溫暖的柔軟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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